格子窗

 凤凰至尊新闻     |      2023-12-29 10:40
十幾年前,我在鎮中學上班,離家十幾里地。我每天騎摩托車上下班,很多往返市區的人都會搭我一程。有些人谈論侃侃,有些人幽默,有些人自以爲是。但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老船長。
 
那是一個臨近歲末的周五中午,我慢慢路過農貿市場北門。老船長站在商店前面,不停地揮舞著雙手。我知道他想搭車回家。上車後,他一路沈默。到了通往我家的岔路口,我想送他回家,但他堅持。如果妳再帶一個客人,妳會喜出望外。
 
老船長下車後,我掉轉車頭,走上小路。他對我喊道:“別擔心,停下來。”我問妳一件事。“如果是別人,我會在馬達聲的掩護下疾驰而去。但眼前的他,畢竟是我一直在疑惑的人。
 
“什麼事?直說吧。”我騎著摩托車問。
 
"午饭後妳能來我家接我吗?"
 
我先是愣了一下,然後說:“好吧,不過我得在1點半之前走。”他大吃一驚,高興地說:“好的,請吧!”
 
回家後,我向父親學習。文革開始,這個人當了隊長。他在東村也是響當當的名字。交朋友,享受喝酒。他的父母勸他盡早結婚,但他的婚姻因爲他的挑剔而無果而終。上世紀80年代,老船長經營著一家加工廠。20世紀90年代末,民谣開始流行。老船長又去鎮上租房子賣光盤了...
 
我一直有午休的習慣,但那天我破例了。我騎上摩托車,很快就在兩棟破舊的小瓦房前抛锚了。老船長站在窗前,凝視著黑暗的房間。看到我下車,他走了過來。我忍不住看著他。他身高1米73左右,濃眉大眼,荞麥皮。
 
“妳幫我一個忙。”老船長問。我走進房子,地面非常潮濕。我抬頭看了半天。“妳平時住在這里吗?”我好奇地問。
 
“人們怎麼能住在這里?每次回來,我都和我的遠房侄子獃在一起。”老船長應了一聲。我心里稍微鬆了一口氣。看了一眼門,跟纸一樣,差點成了柴火。
 
“房間比較幹净。我把砖拿到外面去。妳幫我扶著窗戶。”
 
“已經發徾了。什麼是幹净的?”我喃喃自语。但是我照他說的做了。三下五除二,窗戶原封不動地被拆了。這是一個格子窗,長一米多,寬一米多。很多木屑穿梭其中,很简約的風格。他用一個大蛇皮袋包好,小心翼翼地靠在我的摩托車旁。
 
我纳闷:“他到底要幹什麼?”
 
“妳能帶我去田里吗?”老船長懇求道。
 
“有多遠?”我不情願地張開了嘴。
 
“最多六分鍾!”他真诚地說。
 
“好吧!”我滿腹牢骚,勉強答應了他的要求。
 
他拿起一個黑色塑料袋,上了摩托車。很快就到了亂葬岗,他下了車。烏鸦在頭頂盤鏇,呱呱叫。老船長走上小路,蹲在墳前。拿出衛生纸,到處抽烟。當我回來的時候,我看到他的眼睛是红色的。我心中一怔。所有的不快,瞬間被抛到九霄雲外。隆鼕的空氣不太凉爽...
 
回到自己的小屋,老船長竟然想帶著格子窗去鎮上租房子。我看著崭新的車,斷然拒絕了他的推。
 
“我把它扛在肩上,不會弄壞妳的摩托車。”老隊長嚴肅地說道。
 
這似乎沒有打動我。
 
“不安全!”我拒絕了。
 
“慢點,沒事的!”老船長可憐巴巴地解释道。
 
我猶豫了一下,但還是沒有妥協的意思。
 
“這扇窗是我爸妈做的,是我這辈子唯一的念想。我沒有孩子,透過窗格我能清楚地看到父母的影像。妳可以和他們交谈,向他們坦白。如果放在侄子家,說不定哪天就當柴火燒了……”老船長的聲音嘶啞了。
 
“妳就把格子窗放在我們中間,比較安全。”我堅定地說。
 
老船長還在路上說:“每次回家總覺得愧對父母,只能多去幾次墳……”
 
互聯網興起後,光盤就賣不出去了。老船長辭職租房,去了一個僻静的養老院。
 
現在,在我上下班的路上,會有人送我一程。只有老船長的身影不見了,但他的格子窗依然在我心中敞開...